具体的辩证法(二)
(一)开端 在这一系列文章写作计划的开端,我无法确定这一系列文章将把我们带向何方。但我要做的是去从事一种科学,让事情带领我们前进,尽管我们在最开始会陷于错误和不完善的表达,但这些缺陷会在事情的进展中得以克服,但这样进步的科学计划能够达成事实上依赖于作者的退让,他不能在“词句选择”上反复犹豫以致于最初突破性的要点被正确性的考虑所消灭了——进步的科学计划有赖于机敏性,关键不是在一开始去构建一套自圆其说的体系,而是去勾勒关键问题并尽量简洁地表述出来。我们姑且称其为理性的解放,但计划的真正困难之处是将突破重新组织为一系列概念体系以达到具体。
这一系列文章的缘起是一场失败,我们姑且称之为网哲区的失败。2021年以来,在中国互联网上,有一系列普及和讨论哲学的群体逐渐形成可观的规模,他们在一个短暂时期内显现出难能可贵的朝气并决心在现实中从事些什么去。他们最开始的讨论和实践热情可能主要是借助于偶像崇拜一类的并不十分严肃清晰的动机与愿望,但这样的动机与愿望既是路标又是鬼火:在不走教条主义,放弃历史包袱,破除圈层固化保守化的时候是路标;在长期有计划的发展和团结上却是鬼火。
这种朝气已经日渐式微,且最初能够让大家忽略诸多龃龉的单纯愿望也早已不那么有力量——这是自然的,进步的纲领需要在发展过程中逐渐具体化,这样他才能有源源不断地推动力,并在各个方面团结不同的人。显然,处在这一潮流中的人不会后悔自己进入到了这一潮流之中,因为比起在胁迫下生产垃圾与浪费并佯装陶醉于升级版的小红 花贴纸的人生,和朋友一起积极地做些喜欢的事情不会更差。但是,如果这浪花逐渐消失,最终,处在潮流中的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发小红花贴纸的课堂去搞一小片社会主义,以致于浪花最终成为了青年记忆而不会带给意识过多不快,只有一些怀旧情绪,那么,这样的图景将不是可接受的。潮流将成为浪花还是海啸?当最初的单纯愿望已经无法成为有效的指引的时候该如何从事和发展社会主义?这些问题绝对不可交给记忆和存在的自动性。
归根结底,我们相信如下事实:社会主义需要大家的共同参与和辛勤劳动,不管是在智识上还是在体力上;社会主义许可全体人民对于生产资料的管理,而且这种管理不是虚伪的,不是名义上的,而是实际上的;社会主义不是一个人或一些人的社会主义,而是所有人的社会主义,所有地区的社会主义;最后,我们不会荒谬到为了在面包上涂奶油而放弃社会主义,不会荒谬到了为了“小红花”而背弃社会主义。这样的社会主义,不是靠一群人或少数人的上层设计和筹划,而是靠每个人的积极性和坚韧的劳动。
上述讨论的目的在于为我们的写作计划勾勒出一个开端,我想这个开端主要与各种情境下人与人的交往样式和社会关系及其矛盾有关。如果我们认同未来属于一种根本不同的社会关系,那么我们在哪里能找到这种社会关系的雏型的或普遍或零星的存在?这种社会关系是否需要像资本主义一样为自己制造其所需要的身体?我们该如何设想这种社会关系的扩散,是一种流行化吗,或不是?或者说,我们能否想象这种关系像流行文化一样容易地去传播?这种社会关系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它何以存在于当前的社会中,又为什么无法成为当前社会的主要矛盾?关于这一系列问题,我们尚且知之甚少。
(二)游戏(1) 我们从游戏谈起。这是出于两个原因。第一,前文讲到一种像流行文化一样传播的交往模式,那这种模式在我们这个社会中的典型例子是游戏,游戏常常以很大的热度传播,凝结一些身边的人以一种设定的方式交流,当然,有的游戏是只有一个玩家的单机游戏,这个主题也会在之后的部分中涵盖。第二,对于有意识的存在而言,游戏是基本的功能,它在生命的有意识存在中占据了相当大的部分,认为游戏强烈地关联于哺乳动物的社会关系不是什么新鲜的观点。在这一部分,我们主要的目标是去勾勒出游戏的主要概念并提出问题。
游戏这一概念的基本矛盾是拟相-真相,任何游戏的基本元素都是模仿,一旦模仿的成分完全消失了,那么游戏的体验也完全不存在了。任何对游戏可以不设置/去除任何阻止我们浸入其中的障碍的想象都是徒劳的,因为一旦这种障碍被去除,那游戏的体验事实上也消失了。我们不要停留在这一基本问题上,关键在于游戏中的真相是什么?严肃的反思必然阻止我们去设想存在一种“真实的社会关系”,而游戏是对这种社会关系的模仿。难道游戏不是人与人之间“真实”地交往吗?那么在这里真相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历来文学创作和为人津津乐道的传闻中一个常见的体例是在戏剧中的杀人情节因为疏忽而真的杀死了人呢?可以说,游戏不是描画真实的存在,而是对什么是真从自己这个方面出发来设置条件。游戏中真实的意味,必然与拟像中不断的重复,可以跳转的时间线相对立。
除了拟像这一特征外,对抗是游戏的另一个特征,在游戏中意识的坐标在于膜层之处。在游戏《恐怖惊魂夜(二)》的一个篇章中,主角一行人面对巨大的、繁殖能力极强的蜘蛛的威胁,而在打败蜘蛛之后却发现,蜘蛛其实是镇压另一种象征着永恒的虫子的卫士,在蜘蛛灭亡之后,象征着永恒的虫子有足够可怕的力量让人不老不死地限于备受折磨的活地狱之中。于是在篇章结束之际,我们获得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视角,在我们之前看起来平静的日常生活,竟然只是永恒的魔鬼和增殖的魔鬼激烈对抗之际的短暂间隙。
既然意识形态的首要功能是经济结构的再生产,那么为什么意识形态总是处在激烈的对抗之中?一方面当然是因为生产意识形态的经济结构矛盾,但另一方面是意识形态的存在方式需要这种矛盾,一组意识形态话语被生产就意味着对抗性的意识形态话语被生产,并在这种对抗中发挥作用。
对抗意味着撕开一条道路,而人的生存就意味着建立掩蔽所和外壳,因此在主体性的作用下,大量过剩话语被生产。但意识形态对抗的狡黠在于,过剩话语看起来像是坚固的可靠的庇护所,事实上仅仅是受制于其对抗的意识形态牵制的可怜的木偶。